“如果没有几何结构的搭建，声音就仅仅是声音而已。”
至品生活 撰文：Angie Mao
10月21日的晚上，上海Arkham俱乐部外排起了大条长龙的队伍，不少人焦急地等在门口，踮起脚尖往里张望。虽然他们手里都拿着门票，但仍旧惶惶不安，担心一不留神就会挤不进去、错过这场特别的演出。与之前俱乐部邀请的现场音乐人不同，当晚登台的这位演出者在电子音乐迷心中极具威望，年过五旬的他不是单纯的电子音乐表演者、作曲者，更是一位视觉艺术家，借由图像将抽象的电子音乐波具象视觉化，他就是——池田亮司。
池田亮司站在巨大的投影前
声音存在的本身深深吸引了日本电子音乐的先锋人物和视觉艺术家池田亮司的关注，从20多年前起他就使用正弦波、白噪音、干扰信号、高低频率等传统音乐外的元素制作声音，从超音波、频率等声音的本质特征入手，呈现了声音原有的样子，以现场音乐、录音、特定地点的装置和出版发行物等形式施展了他对声音的操控力。
着迷于数据、光和声音三者之间的关系，他用精准的方式将音乐、时间和发生的空间呈现在我们的肉眼面前，并以感官刺激的方式分解了这些原本抽象的事物，探讨了它们与人类知觉之间存在的诸多可能性。
投在池田亮司脸上的是声音数据一般的光影
他站在舞台中央的电子调音台前，背后是一个巨大的投影屏。很难肯定他所创作的是否可以称之为音乐，因为耳边只有一波又一波的音浪，这些奇怪的声音仿佛是被噪音裹挟的信号弹，夹杂着不安的情绪在人群中出其不意地爆炸。
这次在现场表演的作品supercodex[live set]由一系列高低频率的声音混合而成，伴随着强弱不同的力度，投影墙上的画面也在不断变化，弱时碎裂为频闪而又带着催眠力量的粒子，强时为黑白光条疯狂地消失、出现，想象一下如果对着舞台用手机拍摄的话（但是当晚演出禁止任何形式的拍摄），感觉声音联合图像能够在瞬间击裂手机屏幕。
池田亮司现场表演作品supercodex[live set]
今年9月，池田亮司曾受美国现代艺术博物馆(MoMA)的邀请在现场表演过这件作品。而那并不是他首次亮相MoMA，2013年他曾与德国先锋电子音乐人、亦是视觉艺术家的Carsten Nicolai合作，举办了一场名为Sounding: A Contemporary Score的展览，而那是MoMA有史以来第一场关注声音艺术的大型展览。
有趣的是，池田亮司早在十几年前就与Carsten Nicolai相识，1999年前起建立了二人组合并取名cyclo，并于2001年在柏林发行了第一张电子音乐专辑。两人着魔似地被共同创作的音乐在示波器上显示的利萨如曲线(Lissajous Figures)的美丽形态迷住。普通的音乐或者我们发出的声音产生的利萨如曲线是随机而没有常态的，但是他们在自己的音乐中加入了不寻常的声波形式，从而让声音具有了异乎寻常的几何美感。
池田亮司与Carsten Nicolai共同演出
他们开始不断发现并收集那些数据般的声音，并呈现在叫作cyclopedia(“cyclo”-pedia)，也被称之为cyclo. id vol. 01的示波器上，尽情释放声音冷静而傲人的样子。在拥有大量的如字母般排列的声音之后，他们在演出时反而弃用学院化的、将声音作数据式排列的作品，反而选择用极为“时髦”的乐音表达。
池田亮司曾在展览时说道：“声音对我来说只是一种物理上的存在形式，由空气的振动而产生。而音乐，从本质上我认为是一种包含数学意义上的精确发声，如果没有几何结构的搭建，声音就仅仅是声音而已。”
cyclo于2013年在MoMA的现场表演
2011年，在继艺术家Ernesto Neto、Christian Boltanski创作了广受好评的装置艺术品之后，池田亮司受纽约军械库的邀请成为了第三位在Wade Thompson Drill大厅呈现其作品的艺术家。他用作品the transfinite创造了一个特殊的视听环境，观众一旦踏入其中，便会跌进一个正在同步化运行的数据海洋，它没有尽头，不会停止，耳畔噪音一般的声音成为可视化数据的一部分。人在庞大的数据面前变得极为渺小，甚至很快被淹没。
池田亮司调动了他所能用到的所有元素：高低不一的音阶、光、遮光物、可控大小的音量、影子、电子音乐以及足以吞噬人知觉感官的节奏，他像做了一次规模极为庞大的实验，而以上所有的内容都是操控在手中的变量。同时，他也像是一位导演，为了精心编排大量的电子信息，营造了一个处于不断变化中的环境，观众得以直面数据，甚至是被数据强力围攻，醍醐灌顶一般在短暂的时刻经历无限。
2011年，池田亮司受纽约军械库的邀请而作的作品the transfinite
他专门去了美国国家航空和宇宙航行局(National Aeronautics and Space Administration，简称NASA)，咨询了专业人士的意见。那是一次难以忘怀的经历，“看到他们的工作我感到非常兴奋，小到分子，大到整个宇宙的运行，他们没有什么不涉及的”，鲜有在媒体面前发声的池田亮司按捺不住激动之情，在那之后写了一段个人感受，“从很多方面来说，他们与艺术家极为相像，但是他们的思考方式是超越于概念之上的。他们可以通过实践轻易地打破自然规律，创造一个全新的运行模式——从这种层面来说，他们很像是诗人或者音乐家。”
音乐和数学就像是一对双生儿，池田亮司着迷于数学的精准之美已经有很多年了，但有意思的是他从没有把数学当作一门学科来进行正规的学院式的学习。从大学辍学之后，他既没有继续念过艺术学校也没有上过音乐学院。
“当我在听古典音乐时，比如巴赫的音乐，我总是被那种严谨、精确、干净的美所打动——那种感觉对我来说就好像是自然而然发生的一般，就像我自己也变成了音乐家，带着深潜的设备一头潜进数学的世界。”
作品the transfinite的截屏
池田亮司从未看懂过古典乐谱，但是代替小提琴、大提琴、钢琴等演奏乐器出现在他作品里的元素是像素、色温、正弦波、矩形波、噪声比率和大小不一的屏幕，这也是他与许多声音艺术家不同的地方，他更偏好从那些声音自带的属性出发研究声音自身。对他来说，那些细小的元素足以构成一场别开生面的交响音乐会，而站在指挥位置的就是池田亮司本人。
从2006年至今，池田亮司一直在进行一个叫做datamatics的项目。他试图从中探索人感知数据中不可见的多种物质的潜力，实际上那些物质在我们生存的世界中无处不在。这是一系列不同形式的实验，以视听表演、装置、出版物、音乐专辑的形式对纯粹的数据进行物质化的显形。
池田亮司从2006年启动的项目datamatics
视听装置由数学运算以及数据“海洋”组成，精细编排的微观视像被呈现在9个有底座的显示器上，所有的图像紧紧地应和着空间里发出的声音，并聚焦于近期对人体以及宇宙做出的科学研究上（包括错误程序的结构、DNA序列、摩尔斯密码、分子结构、四维超立方体等）。为适应观看者的身体，它们被水平放置。
系列中叫做data.scan的装置，是池田亮司另一个系列作品systematics里对编程领域做出的回应。大体量、极具系统几何样式的数据，既有计算机储存语言的形式，也有电子时代科技进步带来的当代科技样式的呈现。
贯穿其中的到底是乐音还是噪音？还是禁不住会有这样的疑问。但是早年刚开始进行创作的时候，池田亮司早就已经坚定了信念，他发现那些刺耳、人耳所无法容忍的声音却拥有绝伦的干净的美态，因此他从未放弃那些难听声音，而是控制它们放进自己的作品中。
新展预告
池田亮司个展
展览地点：巴黎Almine Rech 画廊
展览时间：11月29日至12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