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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四风:永远像个小孩子

十二月 02, 2021

被认为“永远像个小孩子”的秦四风,是作曲家、音乐制作人、键盘演奏家,是跨越爵士、流行、嘻哈等多种音乐风格的创作者,是一个视音乐为全然的精神和思想表达的人。在他看来,音乐的精华和存在就是旋律与和声本身。
策划:何敏    采访/撰文:王悦馨    拍摄统筹:苏欣    妆发:田淼    服装造型:安娜    拍摄场地:Factory工厂文创影像空间

走进摆放着许多架琴、各种艺术品和间或几束小花点缀的工作室时,得知秦四风刚刚结束一场《SEDAR》五周年的纪念巡演回京。他给自己的头衔是作曲家,没有前后缀。无关乎门类,无关乎圈子,爵士或摇滚,都只是其中一种表达的语言。音乐的呈现,带着文化的历史责任,它只与思想和表达有关。

爵士?流行?嘻哈?只是音乐而已

11月的第一天,秦四风在网络平台上发布了一首和中国青年爵士钢琴家邓亚蒙合作的小歌《Aries》。愉快和热情的暖色调夜晚,昏暗的灯光和霓虹,打开窗户似有清爽的风,这支曲子听起来不太像是逐渐灰暗的北京初冬,不同配器和旋律节拍之间灵动的交互倒容易让人想起秦四风和邓亚蒙兴之所至的一次Jam,也是一架钢琴加一台键盘的组合,带着遇到同好的愉悦和狡黠。有人说,Jam就像几人一起整治一桌菜,重点不在于谁做了什么,而是好吃。前前后后三五个月,两位爵士钢琴的好手捡着各自工作和教学之余的时间,得空了就备上一碟二盏,没空就各忙各的,从初夏到入冬。因为两位“大厨”都是白羊座,这支曲子也顺理成章地充满了自由、勇敢、热情,不受约束,永远像个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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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像个小孩子”,是性格上的,也是职业上的。秦四风是一位永远不担心自己灵感枯竭的艺术家,相反,他总是觉得自己做出来的不及脑袋里想的十分之一。自幼接触乐器,到十几岁时开始“做音乐”,到将它作为自己的专业去探索,再到成为一辈子的职业去钻研,白羊座的“冒险”一直未曾停止。对一些人来说,秦四风这个名字代表着中国较早的爵士乐手,曾组建过中国最像样的Jazz Fusion乐队团结湖和现在的SEDAR Band;对一些人来说,他是极具天赋的摇滚乐键盘手,汪峰乐队中重要的角色;他是优秀的现场乐手,是作曲大师;而许多人不知道的是,他还是“辈分”很高的音乐制作人,市场意义上成功的影视作曲家,甚至还做过《爱情公寓》的音乐……所有这些不同的角色都不影响他在不同领域中找到一种自洽:它们都是音乐,未曾离开他的专业范畴,且值得自己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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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当有乐迷质疑拿了三项金曲奖的《SEDAR》是不是一张爵士乐专辑时,创作者本人反而从不纠结:我从来没有称它为爵士乐,或流行,或嘻哈,我就是做了一张音乐专辑而已。

这样在不同领域任性游走的音乐创作除了来自他天生的自由、扎实的音乐理论基础和多年的创作经验积累外,也来自艺术家进行艺术表达的一种自觉性——你总是要发声,用音符。所以秦四风从不给自己列出明确的计划,在完成那些必须的、用以奠定自己经济基础和创作底气的工作之外,只要有空,他就会沉浸在纯粹属于自己的创作表达中。疫情大量缩减了现场演出的空间,反而给他一个难得的机会回顾自己过去的作品和思考新的创作。于是就有了Ups & Downs三首,有了跟邓亚蒙、跟叶蓓的几次合作,以及即将与妻子合作的专辑。

歌手叶蓓是秦四风所谓“不太受当下待见”的音乐人。在信息流里的快速时代,被资本控制的文化产业,一切需要快速抢占观众的注意力。综艺节目、竞赛式的展演,让大量观众知道了嘻哈、摇滚、爵士、民谣,知道了更多音乐和音乐人,但另一方面,由于竞赛的规则,舞台效果成为重要考量,在音乐表达之外,编曲、配器、舞美、灯光变得越来越丰满。互联网则是另一个影响因子,粉丝或者听众可以随意表达他想要的是什么,内容提供者在大数据下很快得出一个公认的“好”,于是一些人也开始顺着这个更受欢迎的、公认的、流行的呼声去创作,音乐的质量和它的理想也许会低下去。这也许不是错误的,但经济的强势未必能代表其文化导向的正确性。若完全丧失自己的声音,丧失自己音乐的使命感,音乐便成了一桩生意、一场交易甚至投机。

回忆起来,那个年代的音乐人生长在一个不以取悦听众为出发点的创作环境中。七八十年代可以听到的内容,选择还相对不丰富,听众没什么发言权,只能被动接受,但有限的能提供的内容却多来自有深厚素养和丰富积累的专业音乐人。到90年代,中央人民广播电台还曾用连续20多套专题节目,请著名的拉赫马尼诺夫研究者和作曲家林育介绍和讲解他的音乐作品和创作理念;2000年初,CCTV4的《音乐与科学》节目提供了大量专业的音乐理论和科学知识,这在今天是难以想象的。在这样的启蒙下开始认识和尝试音乐的人,也许和被网红神曲熏陶出的创作者们,有一些天然的区别。

爵士的即兴,是一种创作

说自己“不太听音乐”的秦四风只有工作时才会去听别人的作品,他觉得叶蓓的词曲都很好。还有那些不会随波逐流、不会哗众取宠的地下民谣歌手、野生唱作人,秦四风从他们的作品中看到的是音乐人或者说艺术家的一种本能和本质:没有什么目的,表达自己而已。

做Ups & Downs,也是作曲家拿到新玩具的随性而为。在刚刚装载的软件中一个一个调试不同的音色、不同的效果器,loop的随机呈现带来不同的灵感想象,电子制作的画面空间完全打开,走向堆叠的异世界……完全即兴和自我流露的《致佩妮》,精心录制架构的《SEDAR》,再到最朴素的钢琴和人声。在现场舞台上也是一样,爵士乐对秦四风来说,比起演奏,更多时候是创作,它跟思想和表达有关。

2021年9月15日秦四风的塞达乐队在Blue Note Beijing演出,从左至右:秦四风,熊林,刘恒(小黑),赵浩成,武勇恒(贝贝),摄影:薇白Vbai Image

即兴演奏,其实就是一种快速的即席创作,而一旦关系到创作,便和思想有关。这在秦四风看来,是决定现场演出效果、特别是爵士乐现场呈现的重要分界点。如何在锻造技巧的过程中不让自己钻进演奏难度的牛角尖,这也是一种天赋洞察。

秦四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技术非常高超的演奏者,但无疑拥有音乐本身的表现力和在舞台上的感召力。他的思想常常是具象的,或许来自他自小的绘画基础所带来的通感,尽管他的绘画创作已经由纸和颜料转向了更多依托电脑设备的数字化创作和设计。同一首音乐的画面并不是固定的——也许大主题不变,但诉说或描写的对象可能由一个孩子转向另一个孩子,由一个爱情故事转向自己身边的爱人或坐在观众席里的情侣。这样的画面变幻也许会体现在一个solo的不同呈现,或演绎方式的细微变化中,然后通过乐队间的相互传导,不断碰撞和引领出不同的音乐样貌。

2021年10月28日秦四风的塞达乐队在Blue Note Shanghai演出,摄影:石巍(jazzman)

他将这个乐队间配合默契又自由即兴的状态比作一场场剧本杀:本儿总还是那个本儿,最后推进的方向却是由每一个成员的表演和互动决定的。这也许就是为什么曾经精心架构的《SEDAR》在5年之后以新的组合、更灵活的配器重新呈现在舞台上时,仍能不断带来和大师们灌录的专辑版本不同的触动的原因。

Noblesse MEN 对话 秦四风

最近有喜欢的歌手或者现场吗?

我平时不太出门,也不太听音乐,最近听到一张新专辑的demo很喜欢,偏地下,有一点独立音乐的民谣,就只是描述自己,描述自己对世界的感受,描述自己对社会的观点,很有意思。

你近来的新歌老歌常常也会用线上平台发布,您觉得这样的平台对年轻人来说是个机会吗?

这些平台的出现,我觉得是个机会。我小时候连这个平台都没有,只能找音像出版社、找唱片公司才能发歌,那会更难。但这种流行的模式下,有多少创作是能留下来的,或者能流行到各个年龄段的?这才是问题。

您在看这些年轻音乐人,包括自己在教学的时候,会有意识希望去培养他们的某种素养吗?

现在编曲制作的门槛很低,有很多科技性的东西,让你仅靠片段式的剪辑也能做出不错的音乐。但其实这样的学习成本是非常低的,甚至经常会出现乐理基础上的错误。所以我会尽量教学生广泛意义上的、相对正确的东西,好的理论和正确的知识。当然相对地,他们做什么样的音乐、往什么方向走,关系到对未来的设想、对自己的价值观的认知,这都是他们自己决定的。

你觉得现场音乐对技术要求高,还是对整体的氛围要求更高?

能够到之前《歌手》那种节目级别的话,现场的技术应该不是问题,那么展演力变得更为重要,技术甚至都不在讨论的范畴里了。无论是乐手还是歌手,大家都是非常专业的表演者,编曲演唱、舞美灯光等处理可能会在整体呈现上起到更大的作用。现场是一次性呈现,要做得更丰富,观众才会有足够的记忆点。

在这个阶段,你想要做单纯钢琴和人声的创作,是有什么特别的机缘或想法吗?

现在的大部分音乐都是特别丰满、丰富的,做这样的音乐久了,可能物极必反,就想能不能干脆做更安静一点的、淡雅的、朴素的音乐,只有钢琴和人声我觉得应该会很好。到年末,大部分工作都已经完成了,假期里,我们想做点自己的音乐,我妻子唱得很好,希望未来两三个月能和妻子合作一张专辑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