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人们还沉迷于悲剧式英雄的“饥饿力量”时,巴塞利兹又一次突破重围,坚决杜绝人们对绘画内容的依赖,打破绘画的叙述感,让人们更集中在绘画本身。
至品生活 撰文:沈奇岚 编辑:陈映雪
巴塞利兹不是他的真实姓名。
1955年,17岁的东德小镇青年汉斯热爱画画,他报考了德累斯顿艺术学院,却没能考进去。那时候,他的名字还叫做“汉斯· 乔治· 凯恩”(Hans-Georg Kern)。
汉斯不甘心失败,他在第二年继续申请,这一次他报考了东柏林的视觉艺术和应用艺术学院,终于实现了梦想。按照那个时代的正常人生轨迹,汉斯将会在艺术学院里接受写实主义的绘画训练,毕业后服务于文化机构。
但汉斯一点都不喜欢东德艺术学院的教育系统,他喜欢表达自己,毫不畏惧权威。才读了两个学期,他就被学校开除,理由是“社会和政治上的不成熟”。在东德的教育体制下,这个大胆自由的学生,不知道如何让自己在政治上成熟,也不想被驯服,他选择了去西德继续做一名艺术生。
1961年,远离家乡后的汉斯· 乔治· 凯恩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乔治·巴塞利兹”(Georg Baselitz),以纪念他的故乡“Deutschbaselitz”,仿佛给自己刻上了终身的图腾。
巴塞利兹并未接受过完整的现代主义美学教育,当回忆起第一次看到美国当代艺术家的作品时,“犹如五雷轰顶”,他这样形容道,“从前我一直以为,只有欧洲有文化。”他对自己说:“我必须要找到自己的位置,我必须要回答一个问题,那就是——身为一个德国人,在这个时代,在这个时间节点上到底意味着什么?”
巴塞利兹在东德习得的写实手法,让他觉得自己和所绘画的对象毫无关系。在当时的西德艺术院校里,占主导地位的是法国传来的抽象绘画,如果有人画写实,那就是政治不正确。倔强的巴塞利兹偏偏觉得那些抽象绘画不足以表达自己的情感,德·库宁无疑给了巴塞利兹许多的启发。
到底该怎么画?
德累斯顿在燃烧,他要回答“我是谁”的终极问题。他生存在夹缝中,童年时代,巴塞利兹曾遥遥看见被战斗机炸成废墟的德累斯顿。巴塞利兹无法继续用光滑的笔触去表达自己,他必须寻找到一种更有力的表达方式,他渴望把这种紧张和存在主义式的痛苦表达出来。
巴塞利兹面对的是一个饥饿的时代,他必须战胜这种饥饿,用更粗暴的笔法。于是他毫无畏惧地在《英雄》系列画中引入了具象的人物、符号,让人想起了许多古老的预言和传说。但是他画布上的英雄们,并不像古典题材中那般光辉荣耀,他们常常彷徨着,仿佛陷入虚无。巴塞利兹笔下的人物,并不指向某个具体的人,反而具有一种更普遍意义上的抽象。
当人们终于被巴塞利兹的悲剧英雄们吸引的时候,巴塞利兹又一次突破重围。他觉得人们在探讨他的画作上的故事性时,就遗忘了绘画的本质。1969年,他开始在画布上把绘画对象颠倒过来。“因为我不再信任传统绘画”。他要破坏绘画中的故事性,他要打破绘画的叙述感。“要想让画面中出现一棵树、一个人或一头牛,又不让它表达什么含义或内容,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把它拿起来翻转180度。”
“让人们更集中在绘画本身上”,这是他闻名于世的上下颠倒的画作的主旨。 巴塞利兹从不畏惧争议。他举办的第一个展览因为出格的题材(一个自慰的侏儒)引来了警察,并被查封。他微笑着说:“难道我应该很友善吗?在这个世界上,我们艺术家本身就拥有引起争议的能力,那我们就要充分用好它。”
沈奇岚 作家,德国明斯特大学哲学博士,为多家国际艺术杂志、画册等出版物撰文并开设专栏。致力于国际文化项目,担任中英双语著作《中欧文化交流与合作实战指南》首席顾问及作者。 (shen.insight@g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