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rd Boontje被设计界称为“极简终结者”，他用自然诗意的表达方式打破了当代设计极简风一统天下的现状，为其注入了一股温情的暖流。在2018年设计上海期间，我们有幸得以采访他，一探“极简终结者”更多的故事。
至品生活 采访/撰文：周静 编辑：毛菊丹 人物摄影：JJYPhoto
初次见面时，最吸引我的是Tord Boontje那双透彻见底的湖蓝色眼睛，打完招呼后，嘴巴随即弯成月牙状，亲切随和，与其说是设计师，不如说更像一位大学老师。
捕捉自然的优雅与浪漫
1968年，Boontje出生于荷兰恩斯科德市，1991年毕业于荷兰埃因霍芬设计学院(Design Academy Eindhoven)，1994年毕业于英国伦敦皇家美术学院(the Royal College of Art in London)。在这两所学校里，他都进行了产品设计专业的学习。如果说在埃因霍芬设计学院，他学到了产品设计的基本方法，那么在伦敦皇家美术学院，他则进行了系统的、深层次的自我探寻，明确了自己今后要走的设计之路。
1996年，Boontje在伦敦南部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工作室的作品类别繁多，包括装置、视觉识别、灯、家居、产品、纺织、饰品、限量产品等。“今天可以设计首饰，明天可以设计家具。所有的设计其实都是相通的，相互之间可以汲取灵感。”正如他所说，他似乎对每一样都充满了热情。当Boontje说到工作室只有4个人时，我们都大吃一惊。他解释说：“4个人中还有一人是行政秘书，只负责处理一些往来文件，剩下的3位都是产品设计师。通常产品的设计周期都比较长，所以我们在忙不过来的时候，会请一些自由职业设计师来参与工作。”
Boontje在2002年才第一次接触到施华洛世奇。“我第一次看水晶部件时，就发现它的形状特别像树叶和花瓣。这让我想起了一次久远的经历，一场暴风雪过后，树上布满了冰冻的花枝，就在那一刻我找到了水晶独有的气质，晶莹闪烁、美丽而浪漫。”这也促成了已成为当代经典，并在世界各地受到追捧的灯具“盛开”(blossom)的诞生。
红色渐变灯具 Midsummer Light
与施华洛世奇合作的灯具Lux Orbit
2004年，在米兰设计展Moroso展厅中，Boontje设计了一个神秘的空间，羊毛、织物等材料被切割成不同的图案，用来装饰7张装扮成公主、海盗、巫婆、王子等角色的椅子。他想营造出充满快乐的空间，希望人能在其中有所发现，更重要的是他带来了一些时尚浪漫的感觉。其中，我们似乎能看到灯具“仲夏”(midsummer)的雏形。将剪纸般的自然图案，层层叠加而形成花团锦簇的感觉。当灯光从中漫射出来，形成星星点点斑驳的光影时，空间顿时也变得柔和浪漫。灯具“花环”(garland)采用了同样的设计手法，但运用的材料却是薄金属片。“设计师们不断地从自然中获得灵感，自然界里的各种元素一直为他们所利用。只是我希望可以将一种温情、柔暖的感觉注入产品设计中，用昂贵而精致的材料加以还原。灯光设计还需要考虑它所在的空间环境，灯具“仲夏”和“花环”更多地体现了一种唯美的装饰风格，营造出一种浪漫的氛围。”Boontje补充道。
衣橱Fig Leaf
2005年，Boontje将家和工作室全部搬到了法国的阿让塔勒堡(Bourg-Argental)。在那里，他每天都在树林里散步，感受一天的光影变化，尽可能地亲近大自然。灯具“影子”(shadow)就是在那段时间里创作出来的。2006年，他更是创作了椅子“小花园”(petit jardin)，不少体验者们感叹：“那简直是一种直接坐在花园上的感觉！”纽约Meta画廊一直致力于创造现代古董，2008年Boontje设计的衣橱“无花果叶”(fig leaf)就是为Meta画廊量身打造的一件“艺术化家具产品”。在那之后，“无花果叶”也在苏富比拍卖行举办的一次主题为“原创”的拍卖会上进行了展示。全部算下来，衣柜需要616个手绘珐琅叶，每片叶子都需要艺术家花费6到7个小时的制作时间，并且每一件都有珐琅工匠的签名。衣柜内呈树枝状的挂衣杆由青铜铸成，只能挂几件衣服。“因为手工费时，我们每年只限量生产3件。”而我们都能感受到，隐藏其中的设计师极具诗意梦幻的审美与想象。
与施华洛世奇合作的水晶灯Blossom
看到这里，脑海里不禁泛起英国浪漫主义诗人威廉·华兹华斯(William Wordsworth)的诗句“青枝翠叶，光和美在其间起舞……我祝愿我生命的旅程/都贯穿了自然的虔诚。”在不经意间，Boontje饱含深情地表现了自然的优雅和灵气。
感受设计的魅力
在法国住了5年之后，Boontje最终还是决定搬回伦敦，一方面是为了和伦敦的家人团聚，而另一方面，他从2009年起又多了一个身份——伦敦皇家美术学院设计系的教授。“我真的挺喜欢给学生上课的。”说起4年的执教经历，Boontje扬起一脸的幸福。除此之外，伦敦皇家美术学院对他来说还有另外一层特别的意义——他遇到了自己的夫人Emma Woffenden。Emma是一位雕塑艺术家，他们经常在一起进行创作。而且，他的夫人也会针对设计给他出主意，提意见。Emma说不行时，Boontje可能会考虑转变自己的设计方向。2012年，伦敦东区经过城市复兴，从最危险的区域摇身一变成了最时尚的区域，Boontje抓住机遇在东区开了工作室的零售空间。
有人曾说过，一位优秀的产品设计师一辈子一定要设计一把令人叫绝的椅子。以这样的标准看，Boontje拿得出手的应该不止一把：“座椅有不同的功能，比如公共座椅、家居座椅、户外座椅等。按照这种功能性来划分，每一种座椅采用的方式和材料自然也就不一样。其中你能感受到设计的变化多端以及设计的意义，它是一种创造，更是一种玩乐、一种愉悦。”
名为“黎明到黄昏”(dawn to dusk)的公共座椅可以转动，它们是为伦敦泰晤士河畔南岸新建的一系列袖珍公园的再生计划而设计的。在这些袖珍公园里，你可以坐在河畔的“黎明到黄昏”上静静地跟随太阳，感受一天的光影变化。同时，它周围还有一圈青翠的绿色植物，既构成了一种景观，更为坐在那里的人搭起了一个私密空间。
座椅Shadowy
Boontje设计的另一件作品“影子”则是家庭庭院座椅，非洲工匠手工编织的彩色塑料线沸腾着一种原始气息，但数字绘制的彩色图案又让它带着摩登的现代感。椅子靠背的卷曲部分可以遮挡阳光，不管是母亲还是孩童都愿意坐在上面休憩片刻。“雨”(rain)也是一个花园座椅，但它选用的是金属板材质，阳光透过表面穿孔的花卉图案，四散在花园各处，不成形却成影。
因为对材料和技术的执着探索，Boontje从未停止对不同国家工艺和工匠精神的关注。比如“变化的玻璃”(Transglass)这个项目，就是通过对回收瓶的再利用而开发的系列产品。“我们将玻璃瓶从不同角度进行切割、抛光，赋予它们全新的功能性，最终变成花瓶、酒杯或烛台。”Boontje补充道，“‘变化的玻璃’的生产线被放在中美洲的瓜地马拉，当地的年轻人也由此获得了工作。他们在工厂里学习制造技术，有的甚至还成为了专家。我也对一些中国的工匠技艺很感兴趣，比如竹子的编织技艺，也希望将来能有机会合作。”
布艺设计Pressed Flowers
2017年，是Boontje与施华洛世奇合作的第15年。“这次，我们共同研发出了一种有机晶体，水晶的形状由我设计。光穿透水晶，就像黑夜里的皑皑白雪间亮起了灯光，又仿佛是湖面上泛起的光亮，星星点点，影影绰绰。要创作水晶灯，你必须得明白光和水晶是如何产生‘化学反应’的。”手工定制一定比机器批量化生产好吗？Boontje对此的态度更加理性一些：“在产品生产过程中，它们都是必需的一部分，严格意义上并不存在哪个更好的问题。批量化生产高效、精准，而手工定制更加温情，但两者也可以结合。”在灯具“闪亮的光影”(luminous reflections)中我们看到了这种结合。弧面、圆环和漩涡形水晶照明元件通过全新的切割打磨技术，达到了类似“流体面”的效果，产生更柔和的有机光效应，好像流淌的光影在清澈的高山湖泊之上翩翩起舞。
灯具Come Rain Come Shine
设计师Tord Boontje
采访结束后，Boontje递给我们一张名片，正面简单地印着他的名字和工作室地址，反面却是肆意舒展的藤蔓花枝、一头长着犄角的鹿，还有一只扑腾着翅膀的小鸟，满蕴大自然的魔力。我也终于理解了所谓的“极简终结者”并不是彻底地抛弃极简设计手法，美丽的图案、魔幻的造型都只是极简的外衣，需要时穿上，不需要时自然地脱去。重要的是，设计的作品带给人们的感受，它充盈着情感，温暖而又浪漫。“设计所关心的不仅仅是造型，不仅仅是功能，而是你想要传达的那种处世哲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