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工作于洛杉矶的著名艺术家马克·布拉德福德 (Mark Bradford)于上海外滩美术馆的大型个展“树的眼泪”， 是他在亚洲的首次美术馆大展。布拉德福德为这次展览 特别创作了三件尺幅巨大的绘画作品和一组新的雕塑， 充分展示了他独特、不使用颜料的“绘画”方式。
撰文/编辑：祝琳 图片提供：上海外滩美术馆
身高2.02米的马克·布拉德福德大概是你能见到的最高的当代艺术家，初次见面你很可能会想：说不定是位退役的NBA球星。而不论是他不经意的自嘲幽默，还是他对待艺术、自己作品的坦然、坦诚、看似随意无所谓而实则带有清晰自我原则的态度，都自然散发着洛杉矶——这座他所出生、成长并一直工作的城市的气息。
艺术家简介： 马克·布拉德福德，1961年生于洛杉矶，1990年代末以来，他以充满活力的实践对绘画的传统和遗产进行了重新定义，并由此获得批评界极大关注。布拉德福德常与雷蒙·安斯(Raymond Hains)和雅克·维勒格莱(Jacques Villeglé)这些“海报艺术家”徘徊于街头，切磋拾来的材料和拼贴技艺，那些“低收入社会经济社群”中对特殊需求和紧迫感进行回应的“地下非正式系统”给了他很多启发。2015年1月，布拉德福德荣获了美国国务院颁发的艺术勋章。2009年，他荣获了麦克阿瑟基金会“天才”奖项。图为艺术家（中）与策展人Clara Kim （右）和外滩美术馆馆长Larys Frogier（左）。
三件大尺幅绘画作品占据美术馆二到四层展厅，分别为《树的眼泪》、《坠落的马》和《慵懒的山》。说是绘画，其实不尽然，因为实际上布拉德福德不使用颜料进行绘画，而是通过“增添”和“擦除”的过程来形成具有纹理和层次的表面，通过纸张的聚积和刮擦、拼贴和解构而形成一些有着丰富肌理的层面。他用纸张、胶水和填充剂形成表层，再用工业打磨机、刀和漂白剂对表层进行清除、剥离和溶解。他的创作素材都搜集自他位于洛杉矶工作室的街区，包括广告招贴和商业海报，布拉德福德用聚酯帘布、填料、漂白剂、商业砂纸，以及发廊用的衬纸和复写纸等材料来营造和改造他的画面，就像在《坠落的马》的画面上若隐若现的红棕色的都市俯瞰图，或《慵懒的山》中黑、灰、白色的山川河流，或《树的眼泪》中对称却也混乱交错的城市街道。
远看仿佛是中国水墨山水的《慵懒的山》
《坠落的马》以红色为主，画作受到上海租界时代老地图的启发，原法租界街道轮廓清晰可辨，熟悉上海地图的人能认出黄浦江在东面形成的曲折线条，以及在长江三角洲北面的运河。覆盖在表层之上的，是一片显出形状的“陆块”，垂直、水平和对角线构成的不规则网格已经被去除。一英寸厚的线条网络形成了某种“道路”系统，它们被刻意而小心地切入到画作的表层中，揭示了它那基因组成般的多层构造。表层的其他部分似乎更趋向于无形，经历了更多的日晒雨淋，有着统一的平整性，时不时在某个角落可以看到电影或音乐海报的碎片。透视很复杂，造成了一种推拉的动态，始终无法安定下来，导致观众离画作的表面忽远忽近。有趣的是，尽管这件作品很直接地传递着“上海”的信息，布拉德福德却不认为这几件作品就能被简单地视为“为上海而创作”或“深受上海影响”，“尽管我很想在别人问我时回答他：是的，我的灵感是上海。因为我知道这是他们想要的答案，” 布拉德福德说，“但事实是，确实不是。当然上海对这些作品一定有影响，可我确实是在洛杉矶完成了这些作品，我所用的材料基本也是在洛杉矶我常用的材料。”布拉德福德于去年4月来上海的时候，惊讶于这个纸张的诞生之国的街头居然找不到太多纸制品，他习惯于在街头搜集原材料（废纸）的想法也没能实现，不过上海的街景和城市的气氛，尤其是那段租界历史在他回到洛杉矶后，常常在他的脑中回荡，“这种影响是很自然的，而不是：‘噢，好吧，今天我要为上海创作一件作品。’”
可以看到上海昔日法租界区域轮廓面貌的《坠落的马》
布拉德福德特意保留了二楼的本来面貌，由于外滩美术馆这幢装饰艺术风格的建筑本身的强烈个性，这里的窗户通常在展览期间被隔开或拉起帘布，从而减少这些意象鲜明的窗户对作品观看环境的影响，“很多建筑有很强的能量，因为建筑本身也是艺术，有些房子我一进去就知道你不可能在这里做展览，因为它本身的能量太强而且是排他性的，”布拉德福德说，“外滩美术馆的建筑风格鲜明，却是比较友好的。作品所处的环境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我愿意‘邀请’环境进入到我的作品中，它们之间仿佛也有一种对话。”
第二件作品《树的眼泪》和《坠落的马》一样，表层通过不同类型的纸层层堆叠来塑造。艺术家说创作过程中他一直在巨大的工作室（比外滩美术馆展览空间更大）跑来跑去，一会儿凑到作品前，一会儿退到工作室另一端远看，就这样反反复复，一面作品（一件作品的1/3）就要三个月的制作时间，也就是说完成我们眼前的这一件作品差不多要九个月，正是这种繁复而细致的创作过程，才有了画面中每一个经得起推敲的细节和让人长时间驻足都不会厌倦的魅力。最后一幅《慵懒的山》最为神秘缥缈，也最为特别，不论是画面的感觉还是创作方式，黑白两色让人不禁联想到中国传统的水墨山水，没有层次的堆叠，没有打磨，这在布拉德福德的作品中十分罕见。不同于西方的线条，中国水墨的线条看似简单，实则都饱含着创作者的情感和情绪，而这种“情绪”却正是布拉德福德试图在自己的作品中剔除的，这也是他不使用画笔的原因之一。而这幅《慵懒的山》却是个例外，虽然创作方式上依然没有使用画笔，却能在画面上感受到艺术家在创作时动作的起伏和身体的运动，某种程度上说，那是创作情感和情绪所赋予的。
悬挂于美术馆中庭、在四楼展览空间抬头可见的雕塑作品《深水循环》
马克·布拉德福德：树的眼泪 上海外滩美术馆 2015年1月31日-5月3日